在北海道旅行,最让人有感触的,是干净。这里的城市乡村,时时处处都一尘不染。从透明到无物的玻璃窗,到清洗得露出黑褐色沥青的街道,乃至锃亮如新的车轱辘。最让人佩服的,是他们对垃圾和异味的处理。随处可见街头整齐排列的分类垃圾桶,走进任何一个公共厕所,你是闻不到任何一丝异味的,踏入宾馆房间,一眼即可以看到空气净化器,这一切都告诉人们,日本人的爱干净,已经全方位无处不在了。
日本到底干净到什么程度,没有实地去看,是难以想象的。由于这个国家高达70%的森林覆盖率,尘土飞扬的情况基本杜绝。据导游介绍,日本的清洁工,往往自带一个杯子,在反复擦洗厕所后,他就有信心敢喝抽水马桶里的水,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,事实如何呢? 以日本人极端的性格,倒也许有这可能。
有一天在休息时,无疑中瞥见我们的司机师傅,默默地从车厢拿出扶梯,仔细擦拭本以整洁如新的车体。日本的确洁净,但更重要的是,爱整洁的人们。
据日本学者大野晋考证,“美しい”一词在平安时期(794~1192)乃无垢、爽净之意。后来频繁使用的“綺麗”(きれい)起始也是指干净、清洁,现在仍有此含义。人们普遍有一种骨子里对清洁的强烈要求,不干净,即意味着没教养,不受人欢迎。
我也觉得,美的基础应该就是洁。
简约之美
一直喜欢并推崇日式的简约之美。一路走来,无论是阿寒湖边的酒店,还是札幌市内的宾馆,目力所及之处,清清淡淡,绝对低调,但细细品味,自那素朴中又触摸到一丝东方的禅意。
从古代千利休插花中那孤傲安静的一枝花,到现时原研哉设计的无印良品中,几无修饰的实用美学,都可以追根溯源这种美学的源头。
以少为美,以简单为美,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资源缺乏所产生的一种惜物心理,一方面也表达了日本人对人生的一种悲观主义。
盛世繁花,大红大绿,是一种生命的张扬和浩荡,那么简单和稀少也是生命由盛放到衰弱的必经路途,一朵朵花萎了,一片片叶落了,生命的冬季里,我们也需安享这份寥落的美感。
小巧之美
以小为美,以精致为美,这也是此次旅行的感悟。一小盒纳豆,一片梅干,精巧的食盘, 一只几毫米的木刻小南瓜,一个一厘米左右的小龙猫。很多萌物,都小到令人忽视,要静下心来,才能体会它的美好。包括我们看到的日式房屋架构,都是小巧可人的,但小巧却并不意味着脆弱,那木料密实的栏杆,扶上去也不会让你有弱不禁风的脆弱感,那小巧的房屋,倒有可能抵御八级地震,比起那些大而无当的建筑,要耐用很多。
天然之美
在北海道的城市和乡村行走,所见的行人朴素低调为多,很少奢华,这可能跟日本近年来经济的持续低迷有关系。至少从外表看,跟上海人区别不大,只是老年人要普遍清瘦矮小一些,年轻人的妆容相对清淡,似乎不崇尚整容。
仔细想来,日剧女星的整容率比韩剧要低很多。从70年的山口百惠的虎牙到去年主演《纸之月》获奖的宫泽理惠鼻梁上的痣,你都可以感觉到日本人的审美中追求天然的趋向。大部分的日本人喜欢的颜色,是黑白灰褐蓝等大地色,式样简单,表达对自然的尊重和欣赏。
在北海道,我们喝到了最天然的十胜牛奶,最纯净的直饮水,最保持食物原味的料理,最天然的牧场,最洁净的天空,包括那些色彩明度很低的日本民宅。一路上,浓绿的草原,冰蓝的天空,灰白色的大海,加上近处灰绿,豆浆白,浅木棕色的二层小屋点缀,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天人合一的天然美感。
菊与刀之惑
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,提起日本,总是情感复杂。一方面它是中国历史上难以抹去的创伤和痛点,一方面,我们又是它先进科学技术的受益者。事实上,日本民族个性本身就具备复杂而矛盾的双重性。美国学者鲁思·本尼迪克特在她的名作《菊与刀》中,运用文化人类学的方法,用"菊"与"刀"来揭示日本人的矛盾性格,即日本文化的双重性(如爱美而黩武、尚礼而好斗、喜新而顽固、服从而不驯等)。在日本的一周,我看到的,是日本文化中,樱花般柔美的一面,但即便如此,亦能感觉到日式美学中的一些负面元素,比如格局狭小,拘谨刻板,极致变态等等,但是他山之石,可以攻玉,对于日本之美,我们多少总有体会和感悟。
既不妄自菲薄,也不盲目自大,这才是最好的态度,这也是我这次旅行的最大感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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